风苟

#前文『撒谎可耻风苟』Tag下阅览
#由于刺客联盟人工黄太阳辐射是自然阳光的几倍，两只包子的超能力觉醒较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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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或许很难想象韦恩家的小少爷居然还会针线活，用起老式缝纫机和刀剑一样顺手。事实上，达米安的第一件罗宾制服就是他自己做的……不，不是和迪克那件，还要更早。即使是现在，他也很乐意为自己设计些特殊情况下要用到的套装。韦恩集团科研部的杰作也许在实用性上无可挑剔，但外观还是不要强求了。

过去几件没有扔的旧衣服在剪刀和针线的轮番攻势下逐渐有了形态——一件连衣裙和一套衬衫短裤。两个孩子的身材都是目测，应该不会差太多，只消一瞥就能报出斯蒂芬妮胸前海绵垫厚度的眼力现在也没有退化。绑带穿起皮革能当作凉鞋，看上去就像童话中小精灵会穿的款式。

从刺客联盟拷来的资料早已解析完毕，一条双螺旋DNA链在大屏幕上旋转着。与达米安的亲权指数达到99.9％以上，与克里斯也是同样。链条红色的部分来自达米安，而蓝色的属于克里斯。达米安望了屏幕好一会儿，一些本该遗忘的记忆在意识深处咆哮着——那个疯狂而绝望的夜晚。达米安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像以前一样以英雄身份一同出任务，以普通人身份到处乱晃，连见面的频率都没变化。他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然而命运的捉弄似乎并没有结束。

复原的数据并不多，最近的也在一年前。如果从有记录开始计算年龄的话，他们大概是五岁，成长过程包括了不应算进去的细胞分裂和胚胎冷藏。从外表看他们接近三四岁。

试验品芬里尔和耶梦加得，一对异卵同胞的兄妹，生长在同一个培养瓶里。根据记录，他们在一年前已经能够飞行，身体可以承受9x10^8帕压强，速度是音速的三倍，能举起10吨重的物体。至于刺客联盟会如何测试身体承受能力，达米安不忍心去想。

他们至今为止所收到的教育包括语言、机械、电脑和格斗，远远少于当年的达米安。他们对人类社会一无所知，有什么必要呢？对雷宵古来说他们只不过是武器，遵从指令即可。

浏览完文件并彻底删除之后，达米安拿着新做好的衣服和鞋子上了楼，他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想看看两个孩子是不是已经睡了，床上却是空荡荡的——芬里尔和耶梦加得赤条条地站在门后，像是在特地迎接他。

……超级听力。他们听到他来了。

“你们的衣服。”达米安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他们的旧紧身衣已经被处理掉了。芬里尔自己利索地套好衬衫穿上短裤，而耶梦加得则是把裙子在身上比了几下后才穿。

“饿了吗？”达米安问。

两个孩子摇摇头。克里斯说过，氪星人在充足的黄太阳光下是不用吃东西的，不过食物会让他心情愉快。混血种氪星人怎么样，达米安倒是不知道，他和康纳一向不对付。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们……”达米安本意是想让他们不要离开房间，也不要乱动别的东西，最好是乖乖躺在床上睡一觉，可这样做和囚禁有什么分别？

“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最后，他生硬地说。芬里尔和耶梦加得没有听出他的纠结，只是顺从地点点头，接受了命令。

是的，命令。达米安关上门，转过身的一刹那差点咬破嘴唇。他都他妈的做了什么？他是他们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他应该给他们关爱，而不是简单的“跟我来”，“洗澡”，“穿衣服”。他得告诉他们没事了，他们处于他的保护之下……至少让他们明白“父亲”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达米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韦恩庄园时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主人，父亲的一切都该归自己继承。他迫切地想要得到承认——对年幼的达米安来说，那就是爱。过去的他不知道爱是什么，现在的芬里尔和耶梦加得也无从知晓。

达米安甚至无法给予爱。他对他们的感情有同情，有自责，却无法确定有没有爱。一天的时间里，他从一个家庭的幺子变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他不是布鲁斯，没办法立刻负担起这沉重的新身份。更何况，芬里尔和耶梦加得的另一半基因来自克里斯。

一个充满不确定因素的超级能力，一段被极力隐藏的感情。它们让事情更加麻烦。

下楼之后，达米安简单地变了装，毕竟一个韦恩可不能随便去买儿童用品。旧棒球夹克外加卷毛假发，黑眼圈和一点啤酒肚，再戴上一副蠢透了的眼镜——一个被工作和家庭折磨得身心俱疲的上班族父亲形象就差不多了。如果做父亲真有这么简单该多好。

今天是周末，商场里孩子很多。达米安一向抵触人多又杂乱的地方，今天却不得不加入嘈杂的人流。童装店的店员们很热情，也可能是从他挑衣服时精准果断不看标价的动作中看到了商机。

“这件短袖颜色亮丽，小男孩肯定会喜欢！”

“这条小裙子和动画片里的芭比公主同款，小女孩个个都想有一条！”

“您家里是龙凤胎吗？真羡慕啊……”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吵得达米安脑仁疼。他不觉得那件领子僵硬的短袖哪里好看，也不明白小粉裙子下摆浮夸的粉色亮片为什么会引领时尚风潮。他只是挑着自己看得过眼的、衣料还算柔软的款型，没打算接受别人意见。……本该如此，直到其中一个女人忽然说：“最好还是带孩子们来，让他们自己挑，小孩子的眼光和大人不一样。”

达米安愣了愣，当他想到该问什么时，女人们已经转去了下一个话题——可爱的连体睡衣。这又是达米安不懂的东西了，穿脱都不方便的戏服道具，小恐龙和小考拉。

“……不要。”达米安犹豫一秒，拒绝了。芬里尔和耶梦加得要去的地方有真正的恐龙，想要树袋熊的话达米安也能想办法，没必要自己扮。

店员中经验丰富的那个问了他孩子身高体重的问题之后，帮忙挑好了内衣。最后结账时收银员一直在奉承他是个爱孩子的好父亲。达米安笑呵呵地点头，显得很不好意思，他演戏很有天赋，可最后离开童装店的速度还是像极了落荒而逃。店员的每一句话都是砸在他心口的重锤——他不是个好父亲，以前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他带两个孩子回来只是为了将他们再次藏匿，安全而无害地放置在谁也不会知道的地方。他们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必须承担的危险。

一个看上去无精打采的中年男人提着与他极不相符的几大袋童装走在商业街上，就好像一个无限宠爱自己孩子的购物狂。达米安路过玩具店——韦恩庄园里没什么玩具，有迪克留下来的一套跳棋，还有达米安过生日时杰森和提姆为惹他生气送的独角兽毛绒玩具和小皮球……等达米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店里了。

三岁孩子会喜欢玩什么？

达米安三岁时沉迷三维象棋，直到后来他领会到围棋朴素而醇厚的美。这是他最接近普通的游戏了。好在店里有很多小孩，一个年龄看上去和芬里尔差不多的男孩哭闹着想要一台遥控小汽车。达米安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当着那对严厉父母的面，把货架上每一款遥控汽车都倒进推车里，径直离开——身后小男孩的哭声更响了。

和耶梦加得一样大的小女孩大都集中在芭比娃娃和毛绒玩具区。达米安怎么也没法说服自己去买那些假笑的塑料小人，他随手抓了几个看上去软乎乎的动物，然后就摸上了一只两米高的巨熊。

……不，达米安，不。这么一只没用的巨大废物塞不进蝙蝠飞机里。记得吗，你有歌利亚，歌利亚也是毛绒绒的，耶梦加得不需要这只不会动的。

一番心理斗争后，达米安毅然松开大熊，来到收银台结账。

“把这些东西送到停车场C区车牌号为xxxxx的车上。”达米安顿了顿，朝已经双手提满毫无余力的的男店员补充了一句，“还有熊。”

十分钟后，望着车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服和玩具，达米安有种超现实感。这一切都和他太不搭，完全不像是他人生中会出现的玩意儿现在就塞在他的车里，只剩下一个驾驶座的空间。他尽力压抑这种不和谐感，想着快点回韦恩庄园，可他还没系好安全带就看到四个孩子拽着推着他们的爸爸，想要买冰淇淋。

这是补偿，小孩子总得吃过冰淇淋。达米安在心里把这个理由循环了五十遍，最后停在了甜品店门口。三岁孩子能吃冰淇淋吗？能吃多少？达米安觉得这个问题就连蝙蝠电脑里也不会有答案。他应该买吗？氪星幼儿会吃坏肚子吗？

也许我该问问店员，他们肯定遇到过三岁的顾客。达米安自暴自弃地想。

“是要买冰淇淋给你的孩子吗？”达米安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他差点应激反应回头给对方一个过肩摔，那位开口的少妇也被男人陡然锐利的目光吓了一跳。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女人连忙摆摆手，“刚才在玩具店看到你。”

陌生的脸，没有危险。达米安判定。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个人容易神经紧张。”他佯装慌张地说，“我是要买冰淇淋回去给孩子，但是决定不好口味。”

“巧克力和香草从不出错，但我推荐椰奶和芒果，我的孩子们最爱这两个味道。”女人友好地提供了建议。

“啊，实际上，”达米安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腔调状似不经意地提到，“我的孩子们吃起甜点来简直是小怪兽，我妻子最近不在，我也不知道该限制他们吃多少，他们才三岁……”

女人露出了然的微笑。“当父亲的都没什么原则，是吧？我大女儿三岁时，他爸爸默许她吃了半品脱巧克力冰淇淋，我平时只许她一天最多吃一个球……”

一天最多一个球。达米安从一长串句子中提取到有效信息，然而他没有忽略对方陷入回忆时闪着动人柔光的微笑——为人父母提到自己年幼孩子时都会有的表情。

“谢谢你的建议。”达米安待对方说完后，诚恳地回应道。接着，他转过身对店员说：“每种口味来一个球，带走，干冰装一个小时的量。”

刚才还推说拿不定口味男人忽然这么果断，刷卡的动作还带着一股挥金如土的气势，女人又吓了一跳。达米安没有给她怀疑自己身份的机会，他回头冲她点点头，提着一袋子盒装冰淇淋撤退了。

回去的路上非常顺利，没有交警盘查他那头快被挤扁的熊，没有熟悉面孔跟上来敲他车窗，最后汽车停进车库时，达米安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他分了三趟才把所有东西运进客厅里——六盒遥控汽车，三只花色不一的毛绒猫，一头两米高的熊，一大袋子冰淇淋，二十几件衣服裤子裙子，八双鞋，还有两只小恐龙连体睡衣。幼儿专用洗漱用品堆在小角落里。

我他妈在干嘛？达米安看着这一客厅东西，久违地感到了绝望。这不应该，他本意不是买什么幼稚的礼物塞给那两个孩子，他们是氪星人类混血、半个韦恩，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三岁的达米安会把送他两米大熊的人枪毙，除非熊是活的。更重要的是他还得把它们运往恐龙岛，玛雅见到这一堆东西会怎么想？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达米安阴沉着脸往冰箱里塞冰淇淋，整个下层空间都占满了，桌面上只剩下芒果和椰奶味的两盒。他尽可能轻手轻脚地上楼以免吵醒两个有超级听力的孩子，刚一拐上二楼走廊就看到自己房门大敞着，两个孩子穿着他亲手做的衣服坐在门口，芬里尔还搂着提图斯。

达米安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所看到的东西……一瞬间，地上的三个生物露出了同样闪闪发光的眼神，只是一瞬间。芬里尔和耶梦加得坐在门框里望着他，而提图斯小跑着迎上来。

“你们在做什么？”达米安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着随意一些，不那么像质问。

“等你。”耶梦加得站了起来，又急切地补了一句，“我们没出房间。”

“在这里休息”，这是达米安的原话。他当然知道这种模糊的表达对两个小家伙的约束力，他可以欺骗自己说“这里”的定义是整个韦恩庄园，是他们理解错他的意思，可是内心深处，达米安没法否认自己是故意的。

达米安禁不住嘲笑自己。看，我这样自私的混蛋怎么配当父亲。

“过来吧。”他招招手，芬里尔和耶梦加得立马窜出了房间站在他左右，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却什么也不问，等候他下一步指示。

“我有东西给你们。”达米安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说出后面那句，“比比看谁先到客厅？”

他以为两个孩子会立马飞去客厅，结果他们只是用跑的，下了几阶楼梯后发现达米安没跟上来，还探回头来询问地望他，直到达米安快步朝他们走去才安心继续跑下楼。

当他来到客厅时，芬里尔已经拿起一盒汽车玩具，耶梦加得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扑到大熊怀里。

“都是给你们的。”达米安嘴角无意识扬起，“随便玩吧。”

芬里尔拆包装肯定用上了超级速度，耶梦加得则是把大熊整个抱了起来。达米安第一次听到他们发出孩童的、惊喜的尖叫。出乎意料地不惹人讨厌。

“我们可以拿回房间吗？”耶梦加得怯生生地问。

不，就放在客厅，明天它会随你们一起被送走。达米安心想，实际上说出的却是另一句：“当然，这是你的东西。”

耶梦加得抱着熊飞出几米，忽然想到什么，立马落回地面，转过头紧张地看着达米安，就好像刚才做了什么错事。

——“伪装成普通人”。该死。达米安怎么忘了这个。

“没有别人的时候，使用超能力也可以。”达米安冲耶梦加得笑了下，示意她不用担心，“小心别撞到墙上。”

小女孩用力点点头，一分钟过后，毛绒玩具们全都被屯进了达米安的房间。芬里尔倒是不着急，他正遥控着汽车让提图斯追。

“要下来吃冰淇淋吗？”达米安冲楼上喊了句，耶梦加得立马又飞了下来——拽着那头两米高的熊。一个三岁孩子把巨熊当小玩偶一样随身带着，这场面恐怕很少见。

达米安打开两盒冰淇淋，把勺子递给他们，接着坐在沙发上。他们在空气中闻了闻，一同选了椰奶味的那盒，一人舀了一小勺。芬里尔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耶梦加得只是用舌尖舔了一下。他们两个以非常高的同步率咂了咂嘴，露出同样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样？”达米安得意地问。

“甜的！凉凉的！”耶梦加得吃掉了勺子上剩下的那一点，“很好吃！”

达米安耸耸肩，只不过是冰淇淋而已。“一人一盒。”

耶梦加得挖了好大一勺，达米安正想提醒她太冰，那勺子就伸到了自己面前。

“给你！”小女孩直勾勾地看着他。

达米安僵住了。一勺冰淇淋当然不算什么，让他无法拒绝的是耶梦加得眼底深处那似曾相识的光。他们都有着达米安的眼睛，可这样善良且毫无保留的率直只属于克里斯。即使刺客联盟也无法消灭这光一丝一毫，就像两颗终于从乌云之中崭露的星辰。

……我真的配做他们的父亲吗？

达米安张开了嘴。紧接着他就后悔了：太冰。芬里尔也一口气吃了好大一口芒果冰淇淋。

达米安看不到的是，此刻他和芬里尔皱起脸的动作一模一样。

现在似乎是个合适的时机。达米安心想，该通知他们接下来的安排了，恐龙岛，达伽和玛雅，他们会喜欢的，就如同他们喜欢玩具和冰淇淋……

不，还是等等吧。冰箱里的冰淇淋还没吃完。达米安看着把芒果和椰奶冰淇淋混在一起，结果却不甚满意，显得有些委屈的两个孩子，做出了最明智的决断。